我楞在當場，深深看了一眼被墨貍扶下車的玉龍子。

他的神情似乎真的有些疲倦，眉宇之間透著乏困。

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誰，可我想問的卻比這更多，我甚至更想知道，他為什麽這麽幫我。

如果他喜歡我，為什麽還要跟我說，他這輩子沒想過娶妻？

如果他不喜歡我，又為什麽對我一直都那麽好？用墨貍的話就是對我很特殊。

一下子覺得那個端坐在輪椅上的他是那麽的陌生。

我甚至有一種感覺，從來沒有走進過他的生活，這種隔閡來自心頭。

“這小車好漂亮啊，能動嗎？”一個七八歲掉了一顆大門牙的小女孩穿著縫制的棉襖，指著這輛越野車手裏還拿著枯黃的狗尾巴草。

我被拉回了現實，是的，這種車在我們陳家灣是稀罕物，陳家灣交通不便利，房子也是東一處西一處，根本容不得小車開進村。

“你沒打算讓我認識一下你的家人嗎？讓我露宿荒野？”

玉龍子說道。

“我家，可能比較簡陋。”我說著，心裏砰砰跳，我想過一萬個我外婆的背影。

可這個時間，她應該放羊去了，天這麽冷，不知道雞圈裏的那兩只老母雞有沒有在吃谷子。

一種浪子回家的感覺，讓人的心很酸。

“比我的龍山院子還狼狽不堪嗎？”玉龍子打趣道。

那倒是不會，至少，家裏有電，龍山連電都不通。

我想著，心裏卻滋潤起來。

那是個沒有院子的院子，用柵欄圍了一圈，裏面種了很多蔬菜，只是恰逢冬季，院子裏只有一些過冬的蔬菜，比如蘿蔔，還有大白菜。

破舊的黑木門還是原來的老樣子。

我有些忐忑的喊了一聲外婆，屋裏沒人，看這天色，外婆也應該回來了，我進了院子，推開了房門，那股熟悉的氣息一下子撲面而來。

幾間土墻草房我都找遍了，都不見外婆的影子，我跟玉龍子打了一聲招呼去了李婆婆家。

一問才知道，我外婆去了我二爺家，也就是我外公的弟弟，據說是我二爺快不行了，突然聯系我外婆去照看他幾天，可能要好幾天才回來。

我回來的時候，墨貍在幫玉龍子收拾房間，那間房是我媽臥病在床的房間，也是生我的那間房。

雖然無人居住，可我外婆還是經常會打掃，裏面的床褥也都還算幹燥。

墨貍自從跟我說了那句話後，就沒有在說話，收拾完房間，也沒說話就出去了。

“你別隨便亂走，村上狗多，會有人把你當賊的。”我喊了墨貍一聲。

“不用管他！”玉龍子說道，隨後，他把放在床邊的背包拿了過來，從裏面搗騰出幾本書。

書好像是他的命。

我看了一眼那書皮兒，上面的字都是繁體字，還有些我看不懂的潦草文字，甚至還有一本名為——功德經的書。

他翻開書就像是翻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，把我都拒之門外了。

“家裏沒有茶葉，要到開春三月才會有茶葉采！”我倒了一杯清茶給他。

他結果茶杯側目看著我：“墨貍跟你說什麽了？”

“他說……你跟地府有過節，為了我……”我結結巴巴的說道，總覺得，他不是神算，他的心思只是很敏銳罷了。

墨貍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麽，而我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。

“呃！”他呃了一聲，卻沒有打算告訴我真相。

“是有些過節，不過我早就忘了，只不過是有人介意罷了！”他說道。

輕描淡寫，完全不像墨貍說的那樣嚴重：“那……那墨貍說你用陽壽換了我的命，是真的嗎？”

“幾年陽壽而已，人生苦短，若能放下紅塵，就算只活三天又怎樣？如苦不堪言，給你百年壽命又如何。”

我吸了一口涼氣，道理確實是這個理，可是，他怎麽就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呢？

就好像他是個連命都看透的人，即便是將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雙手奉上，他都不會多看一眼。

那麽，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能入得了他的眼呢？

“別胡思亂想亂了道心，事情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覆雜，只是你把它想覆雜了而已，我也就是換了兩年的陽壽給你，你現在陽不鎖陰，肉身和靈魂本就背道而馳，想要穩固還是得靠你自己。”

他看我一副越想越覆雜的模樣，幹脆放下功德經認真的看著我：

“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魚鱗屍是九五之命嗎？天下間存在的命格從生辰開始，定下八字，與前世之因果緊密相連，正所謂九五之命大可以說是龍相。

命中註定有人中龍鳳之說，女子家若是前世今生條件具備，加上祖上陰德充沛，便極有可能是鳳儀天下的命格。”

“那，你的意思是，當皇上的命？女人有當皇後的命了？”我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問道。

我特別喜歡他跟我說關於玄學方面的知識，聽上去特別神乎，一聽他說起這些，我的心情就好許多。

“傻瓜！”他莞爾一笑，擡手敲了一下我的腦門：“勉強可以這麽說，不過，九五和鳳儀之命可沒你想的那麽好！”

“有當皇帝和母儀天下的命還不好？”我問道。

“短命，很有可能會被反其道而行之，九五和鳳儀那可是天命所歸，往往一般人都難過命運的坎，反而命運多舛英年早逝。”

玉龍子繼續道：“我只是替你續了兩年的命，兩年後，我幫你改命！”

“主人，不可以，您不是說命由天定，事在人為，你這可是犯了大忌！她是鳳儀之命不錯，可死活那也是老天爺說了算，難道你忘了那百……”

墨貍竟然跟鬼一樣從頭頂上的大梁中跳了下來，嚇了我一跳。

墨貍的話還沒說完，玉龍子擺擺手說：“我的事情自己心裏有數。”

我看看臉色鐵青的墨貍，又看看面色平靜的玉龍子，我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，命也可以改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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